13 December 2017

遙遠的夢 far away ------ 談《帶我去月球》

End roller出現魏德聖的名字,註定與《那些年》、《少女時代》等糖衣電影不同(視覺美術已分別很大),而觸及追尋夢想、價值傳承等香港人畏如蛇蠍,非常東瀛風的題目。甚至非常「親日」,第一場戲主人公已身在東瀛﹐尋夢而潰敗。

《那些年》、《少女時代》都有戀舊情結﹐「過去」與「現在」﹐兩個時空逕渭分明。長大成人﹐日子過得無望黯淡﹐不三不四﹐唯有回到少年時代﹐才尋回質直純良﹐才能抒發集體的懷鄉。

《帶我去月球》截然不同﹐鏡頭走現實風﹐色調陰暗﹐「過去」與「現在」無別﹐一樣黯淡﹐胡鬧嘻笑點到即止﹐去浪漫化﹐連中學校服設計都走黑白二色冷酷路線。由東京鐵道與街頭入局﹐主人公淪落風月場所﹐爾後重回少年生活﹐即愁亦苦﹐浪漫美好不多。片初已預知主角失敗的結局﹐少年時代永不放棄追尋夢想﹐無法鼓舞人心﹐反而接近悲涼。

談到夢想,香港人太犬儒,日本人太熱血,此片勝在清醒,而直踩夢想破滅,自己只是庸才,不過係條廢柴的不毛地帶。電影好在沒唱高調,淡化成敗,而變自然而然,有無人歌頌﹐有無人喝采﹐漸漸變得毫不相干。甚至無需選擇,不過做喜歡的事,一如活在陰溝裡,念天上星星,不會問值得不值得。

此片亦非單純用懷舊以掀動感傷,1997年去世張雨生的歌,20年後由追夢者重新演繹,莫失莫忘,價值傳承的含義亦呼之欲出。

Only the good die young﹐西方流行樂有反體制精神﹐早逝英才永生﹐亦有don't trust anybody over 30的戲言﹐堅拒同流合污﹐搖滾樂手選擇一把火燃燒笞盡﹐不要fade away。

張國榮2003年自殺,有自我造神的古典意義﹐除水仙情結的自戀﹐亦遇上沙士臨城﹐香港崩壞的千載難逢時間﹐而走上跟時代同步的永恆意義。香港人一邊懷想張國榮﹐一邊向死亡幽谷進發。

Beyond失利遠走日本﹐黃家駒1993年意外亡故,名曲「海闊天空」瞬間反彈昇上神檯﹐由抒發現狀的不自由﹐漸變香港人逃避現實﹐擁抱失敗,而抑鬱自憐的倒影。杜琪峰於紀錄片《無涯》高唱「今天我」,亦妙不可言﹐一語成籤預言他底北上自毁之路。

《帶我去月球》向早逝張雨生致敬,跟香港式自憐完全不同﹐除了愁緒,更多是寄寓年輕人勇敢面向未來的期盼﹐而接近日本式談新舊交融﹐再創新境界。同樣面對中国威脅﹐台灣不管現狀幾惡劣﹐有些人仍會推舟於陸﹐不想沉淪﹐不想跟大隊﹐做普通人。台灣人終歸與香港不同,他們仍敢講夢想,並接受夢想殞落那悲傷的時刻。